笺竹

我在要求自由,不是乞讨自由。

【法加】糖衣药片9

“Francis?”马修背着书包走到班门口,看见胡萝卜色头发的女孩正背对着他的方向,冲着另一个女孩小声尖叫,“你确定吗?那个婊子?”
 那个女孩指了指他,示意红发女孩闭嘴,但马修看见她撑在桌子上的胳膊不耐地动了几下,“怎么?那个婊子生了他父亲的孩子吗?”她咯咯笑起来,涂了亮片眼影的眼睛瞟了马修一眼,“婊子的小孩,当然也是婊子。”
 马修感到一阵晕眩,那些几乎已经淡忘的场面又回到他面前,男人划过他胸口的手,泥水泗流的地面,油腻的咖喱,他想弗朗西斯是否也经历过这些,或许他可以从男孩女孩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弗朗西斯的过去,那样肮脏的过往与他相似,这让他在某种情绪的孤岛中感到难言的慰藉,他们一样肮脏,没有谁光芒万丈,而这样在晦涩苍茫世界里的相濡以沫总让人看到血色的浪漫,以此来给予心里的黑暗以合理的理由。
 他听见人们的喁喁低语,弗朗西斯在幼时被他的父亲强奸,他的妈妈是个赌徒,弗朗西斯的父亲拿钱做威胁,让他的妈妈一次一次将年幼的孩子送进恶魔巨口,他逃跑了三次,前两次都被抓回去,粗砺的鞭子从他的脖子一路抽到脚踝,翘起的利刺在皮下带出喷溅的血,他被捆住双手和双脚,像被处死的耶稣,最后一次逃跑时,他坐上渡轮到了美国。
 马修感到呼吸的震颤,他甚至感到自己是幸运的。弗朗西斯在他人口中的故事缺了一角,而他知道的,他杀了他的父亲,年幼的弗朗西斯第一次举起刀,然后他背井离乡,在数年后回到那里,带走了一个孩子。
 他不敢想象弗朗西斯在说出这样的故事后得到了怎样的冷眼和嘲笑,或者不止这些,马修见过最纯粹的恶,因此对这样掺杂着善与恶的年轻人感到无措,他们会热情地邀请他品尝便当,在他有什么学习方面的问题是帮他解答,同时也会在知道他养父的身份是给予最恶意的眼光,用他在贫民窟时才常听到的话来形容他。
 这样的矛盾让马修觉得很恶心,他不由得认为他们道貌岸然,他的养父不该收到这样的评头论足,但他刻在骨血里的自卑感又不容辩驳地告诉他,他和弗朗西斯都是一样的人,从最肮脏的地方爬出来,盖起一身狼狈的蛆虫,假装融入了这座城市,假装光鲜亮丽,但骨子里还是流着卑贱的血,这是烙印,是一丝一丝沁进骨头缝里,一刀一刀镌刻在灵魂上的卑劣根性。
 他不在乎对自己的恶评,但对于弗朗西斯遭到的攻讦,他却感到难以忍受。他始终相信是弗朗西斯拯救自己于黑暗,他就像一座神,他的神却被污蔑了,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诬陷与罪名,而他却从未对马修讲过这些,他一直默默宽恕一切。马修看得出弗朗西斯的不安全感,他所承受的痛苦马修能够感同身受,他从最初的戒备变成了对弗朗西斯的怜爱,他开始相信弗朗西斯是真正的善良人,是从泥里走出来的神。
 马修几乎被自己的臆想感动了,尽管他依旧能听见那些谩骂,桌斗里被放进一小把鬈曲的金发,一只仿真的紫罗兰色眼睛,一只死去的兔子,毛上沾着粘腻的血。
 弗朗西斯也经历过这些。每当他想到这里,他都会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感,似乎在赎罪,而后他赤裸着手把僵硬的兔尸扔到敌意最外露的红发女孩桌上,沾了鲜血的手指划过女孩脸颊。
 这让他保持了一天的好心情,回家靠在弗朗西斯旁边给他讲这些事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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